陳松順是象棋的特級國際裁判員,他擔任裁判的資歷很長。一九五六年第一屆全國象棋錦標賽,有一個陣容極盛的裁判隊列:裁判長王又庸,是北京棋藝研究社副主委,一至四副裁判長由謝俠遜、彭述圣、林弈仙、張雄飛分任;裁判員有陳松順和賈題韜、張德魁、謝小然、錢夢吾、屠景明等十多人。他們都是各地久負盛名的棋壇宿將,或是后起之秀。高齡的副裁判長,當然不必坐臺當值,擔任裁判員的陳松順,那時不過三十多歲,進入中年,他和張德魁、謝小然等都要坐臺當值。那時還沒有統(tǒng)一的棋規(guī),張雄飛知道陳松順經(jīng)驗豐富,特意商請他提供一些規(guī)例,使大家有所遵循。
陳松順按照當時棋壇上的沿習,列舉了一批局例,比如“一將一殺”、“二打一還打”,如果雙方不變均判和,等等。這些局例分送給幾位副裁判長審閱認同,即按照執(zhí)行。后來張雄飛以此為依據(jù),草擬了一份《中國象棋競賽規(guī)則》,這就是中國象棋史上第一本全國統(tǒng)一的棋規(guī)。以后幾屆象棋全國賽,都按照這棋規(guī)執(zhí)行裁判。在每屆全國賽開幕之前三兩天內(nèi),裁判員就須先行到會,聽取講解規(guī)則,進行學習、研究,或提出修改補充意見。
《中國象棋年鑒》載:陳松順“自一九五六年第一屆全國比賽至八十年代初期,多次擔任全國象棋比賽裁判長,并對《中國象棋競賽規(guī)則》的修訂,作出了貢獻。”陳歷任裁判員、副裁判長和裁判長,直至取得特級國際裁判員稱號,資歷很老。競賽規(guī)則總是要經(jīng)過不斷修改補充,然后做到比較完善。一九六六年在鄭州舉行象棋全國賽時,國家體委的毛伯浩處長曾經(jīng)商請陳松順修改競賽規(guī)則,定稿后,在棋賽中實施,并且準備編印出版。但遇到十年動亂,比賽中斷,競賽規(guī)則的出版也就胎死腹中了。一九七四年,在成都恢復舉行全國象棋賽,陳又參與新編了競賽規(guī)則。再到一九七八年,陳和陳瑞權兩人又對競賽規(guī)則有所修訂。
陳松順不但在全國賽場上,而且在歷屆五羊杯、省港澳埠際賽等重大比賽中,擔任裁判長,實踐經(jīng)驗極其豐富。自創(chuàng)辦《象棋報》后,他經(jīng)常在報上撰文為讀者解答各種棋規(guī)的疑難問題。這些文章經(jīng)他輯錄成《象棋規(guī)則輔導手冊》(《象棋報》編輯部、珠江棋藝研究院聯(lián)合編。,內(nèi)容顯有系統(tǒng)性,可供參考研究。有些棋例與五十年代有異,如“一將一殺”判負,“二打一還打”前者不變判負,這說明棋規(guī)經(jīng)過不斷修訂才漸臻完善。這部輔導手冊是陳松順長期擔任裁判工作的經(jīng)驗總結,蘇少泉給手冊所寫的前言說:“通讀全書,無異于進了一次裁判訓練班,在國內(nèi)外比賽執(zhí)法中的許多問題便可迎刃而解!
陳松順在棋賽裁判工作上,除了解決棋手對局中出現(xiàn)的問題外,還遇到過一些別的事情。一九六四年全國象棋錦標賽在杭州舉行,陳松順擔任裁判長。廣東隊由楊官璘、蔡福如、陳柏祥上陣。比賽揭幕后的幾天內(nèi),賽程激烈,最引人注目的是蔡福如有銳不可當?shù)臍鈩。他先手力克胡榮華,繼而戰(zhàn)勝李義庭,接著又贏了楊官璘,這三位都是全國冠軍;其他敗在蔡福如手下的還有陳新全、何順安、孟立國等名將,蔡的戰(zhàn)績非常突出。棋賽正在波瀾起伏、形勢微妙地進行中,大會忽收到密函,說有人搞“錦標主義”,對局中有故意“放水”嫌疑。于是負責人召集正副裁判長、裁判員等有關人員會議,認為須查明究竟,作出處理。并且提出審查所有對局,從中發(fā)現(xiàn)是什么人“放水”,即故走劣著輸棋。在棋賽中要求審查對局,這確是個創(chuàng)舉,在座的人沒有誰起來反對。陳松順瞧這光景,表示了自己的看法,他說:“審查對局是不可能得出結論的。棋手臨場失誤,往往有之,被炮打悶宮、吃盲車以及無。端失子等,在所多有,能夠說這都是‘放水’嗎?追查‘放水’,必須有事實根據(jù),至少有蛛絲馬跡可尋,應發(fā)動群眾揭露,單靠審查對局,捕風捉影,是不切實際的,”他以裁判長的身份說了這番話,大家覺得言之成理,先前那些對審查對局抱有疑慮不表態(tài)的人,這時便同意陳松順所說,紛紛附議。開會結果,沒有再強調(diào)審查對局,事情也就寢息了。
陳松順遇見的像上面所述事情,發(fā)生在“文革”之前,還比較容易處理。經(jīng)歷了“文革”的風暴,象棋大賽獲得恢復,但初時出現(xiàn)的問題更多,處理也不那么容易。一九七五年第三屆全運會在北京舉行,在全國棋賽中少不了足以左右一切的“工農(nóng)兵評論員”,這是當時的特有產(chǎn)物。王品璋先生著述的《棋壇雜憶》也寫到這一屆棋賽的奇異現(xiàn)象: “工農(nóng)兵評論員評頭論足,使棋手們無所適從。比如,誰要拿把折扇,就出現(xiàn)了t公子王孫把扇搖’、‘封建迷信的殘余,等等評論員文章。棋手在開局后較快謀和也會挨到批評,認為棋風不正!币彩鞘掠袦惽,會場出了一件事情:江西棋手朱某和云南棋手陳某對陣,進入殘局,一方單車占中線對另一方單車老兵,局勢可和。這時兩人起身入衛(wèi)生間,說起話來,一個人說:“這局棋你輸贏都不影響名次,但對于我卻很重要!毖韵轮馐钦埱髮Ψ阶屗A了這一局,對方也敷衍了幾句話。這兩位棋手似乎比較粗心,沒有想到“隔墻有耳”的老話,他們的對話偏又給工農(nóng)兵評論員聽到了。兩人續(xù)賽的結果,沒有成和,江西朱某得勝,棋下完后,一場軒然大波就掀起來。工農(nóng)兵評論員行動異常迅速,立即召開大批判會,將在衛(wèi)生間聽到的對話公之于眾,力指朱、陳兩位棋手私相授受,下假棋,欺騙群眾。衛(wèi)生間私語既然是事實,一盤可和的棋競又分勝負,朱、陳兩人無從解釋,只有接受批判的份兒。牽涉所及,領隊也脫不了關系。事件的處理自然是嚴厲的,除名的除名,停賽的停賽。這一回,連裁判長陳松順也很難置一詞。在這種氣氛下,全體棋手的心理嚴肅有余,輕松不足,人人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。陳松順只有分別做思想工作,向各棋手說些鼓勁的話,使預賽順利進行。
到了這一屆的決賽期間,陳松順競遇上了一場不愉快的事情,批判的矛頭直指他的頭上。事情起因于楊官璘和丁曉峰的對局:楊、丁兩人原在文化宮賽場比賽,楊的局勢不佳,輸子將敗,但局未終而封棋。各自回到新街口旅店住宿處,午飯后,準備出賽。大會每晚都有一個到工廠講評棋賽對局的節(jié)目,這天裁判組決定講楊、丁對局。有些裁判員提出不必到賽場續(xù)賽,就在旅店的房中下完這局棋便可。過去的習慣,封棋后改在住宿處弈到終局,是常有的事,陳松順當即表示沒有問題,并經(jīng)知會競賽組等有關人員。不料楊丁擺棋續(xù)賽后,形勢突起變化,丁曉峰誤走劣著,楊官璘反占優(yōu)勢,局終,丁曉峰落敗。也許因輸棋出于意外,精神突受搖撼;也許因疲憊不支,丁曉峰猝然昏倒,在忙亂中,被送往醫(yī)院搶救。
棋類競賽委員會負責人知道這事之后,大為光火,立即傳問陳松順,質問說:“誰給你權力轉移比賽場地?”同時聲言不承認那一盤棋的比賽結果。問題就變得復雜起來了。言外之意,似乎是懷疑陳松順利用裁判長的職權,轉移比賽場地,并使用什么方法,造成楊官璘反敗為勝的結局,這還不是搞錦標主義嗎?面臨這樣一個局面,陳松順沒有為自己辯護,也沒有把責任推給別人,而是在會上作檢討,承認轉移比賽場地由自己承擔錯誤責任。當時董齊亮負責調(diào)查事情的真相,說明轉移比賽場地,責任不在于陳,競賽組長徐家亮和很多北京裁判員也出來說清原委,分擔責任,特別是擔任總裁判的劉善承也主動承擔責任,實事求是,據(jù)理力爭,終于把挨了一頓冤枉批評的陳松順解脫出來。
陳松順處事勇于承擔責任,不居功,不諉過,這一精神受到不少人稱賞。他認為作為一個裁判工作人員,是為運動員服務,處事的立場要公正。對于棋賽規(guī)則,不但要熟悉,而且要精通,精通始能應變。他強調(diào)坐臺當值裁判,最好能有預見性。對局的發(fā)展有可能出現(xiàn)各種涉及棋規(guī)的問題,預見問題將要出現(xiàn),執(zhí)法更能迎刃而解。